无题
「君埋泉下泥销骨,我寄人间雪满天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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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周的皇帝很爱皇后。
这是田间老妪都知道的事。
周帝此生只娶了皇后一位,膝下也仅仅只有一子。天家恩爱,举国皆知。
只是突然,皇后就那么去了。皇帝大恸,缠绵病榻三月,也跟着去了。
他们那八岁的小儿子,就这么仓促的即位。这样一个懵懂的垂髻小儿,又能为大周做些什么呢?
于是周帝唯一活着的庶出弟弟,就这么顺理成章的成了一人之下,万人之上的摄政王。
世人恶毒的揣测颜庭鹤听了不少,却也分毫不在意。
他的兄长临死前将他紧急召回皇城。他站在将死的周帝身边,任由兄长紧紧抓着他的手,一遍又一遍的重复让他好好看顾小太子,随即便撒手,追着那个心心念念了一生的女子而去。
颜庭鹤冷眼看着兄长脸色渐渐变得灰白,在周围人的嚎啕哭声中,冷静的可怕。
瞧瞧,这就是他的兄长。
十年前他傻傻的向当时风华正茂的兄长吐露了心中禁忌的爱意,在那之后的十年,他永远记得那双眼睛里露出的震惊,厌恶与防备。
没想到……他还真没想到!只不过为了和那个女人的儿子,他的兄长,对他这个避了十年的弟弟竟然那样子低声下气的乞求。
哈!
可笑!可笑至极!
颜庭鹤脸上分毫悲色也无,只淡淡的负手立在床边,背对着众人的脸上却早已横七竖八的爬满了泪痕。
或许连他自己,也不知自己竟哭了。
不知他竟为了这么一个既薄情又深情的人哭的如此难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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颜庭鹤连夜翻看了兄长积压下来的奏折。待他将诸事一一吩咐下去,天色已然大亮。
小小的新帝穿着黑色的龙袍,坐在塌上手足无措的盯着站在不远不近处,一身蟠龙朝服的皇叔。
颜庭鹤透过宫女捧着的铜镜,将自己上上下下扫视了一遍。随即唇角便有了三分笑意。
却是掺糅着几分讽刺与苦意。
颜庭鹤抬头,视线越过低眉顺眼的宫女,直直的看向周帝,冷冰冰道,“我对那皇位没兴趣,你且安安稳稳的坐着。待你十八岁,我便回我的封地上。”
他神色寡淡,继续道,“我颜庭鹤再如何不堪,也一言既出,驷马难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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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皇叔当真不留下来么?”周帝看着面前拉着一匹骏马的颜庭鹤,遗憾道。
颜庭鹤摇摇头,拢紧披着的黑色大氅,翻身上了马,“在这宫中的三十多年,臣还未曾好好游览过我大周的壮丽山河。此番离去,难免三年五载难以联系。”他拉紧缰绳,“好好守住大周,万事当心。”
自那日颜庭鹤自剖真心之后,又是十年岁月淌过。颜庭鹤变化不大,依旧是素白的皮肤,称得五官好看极了。
倒是小周帝长大了,从那个眼里总是汪着一泡泪,只会可怜兮兮的看着皇叔的孩子长成能独当一面的大人了。
十八岁的皇帝,出落的与他父亲一模一样。
颜庭鹤一天一天看着他长大,长开。到如今,他便也知道,离开的时候到了。
年纪轻轻的周帝闻言面色一整,也朝着颜庭鹤一点头,“皇叔放心。”
两人辞了别,向着两个不同的方向,各自离去,天涯路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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颜庭鹤拉住马,慢慢停在了一大片梅树林之中。
天空中纷纷扬扬的飘落着指甲盖那么大的雪花,一点一点浸润这一方天地。
墨枝,红梅,白雪。
美艳的不可方物。
颜庭鹤仰头看着天空,口中呼出的热气翻腾。他呆呆的愣在那里,任由雪花覆上自己的身体。
这场雪下得太大了。
大得仿佛一息之间,颜庭鹤便白了青丝,白了眉睫。
庭鹤,庭鹤。
长鹤岂有困在深院之中的道理。
如今,他才终于自由了。
无论身,还是心。
【完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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